朝鲜半岛与中国东北山水相连，民众往来跨越千年。近代殖民阴影下，两国命运被战争紧密缠绕。世人熟知朝鲜领导人在中国东北抗战的事迹，却少有人关注另一批特殊群体，部分南朝鲜高层人物早年同样活跃在中国东北土地上；白善烨的人生轨迹则完整呈现出这段复杂的历史。
1920年11月，白善烨出生于平壤江西郡的贫寒农家。七岁丧父后，母亲带着三个孩子艰难度日，他曾在绝望中走向大同江边，被长姐哭喊拉回。1939年白善烨在平壤师范毕业时，正值日本强化殖民统治，他受同窗鼓动考入伪满奉天军官学校。
伪满奉天军官学校
离乡列车驶过鸭绿江那夜，这个19岁朝鲜青年在日记里写下：“从今天起，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”。
1940年春，白善烨被派往佳木斯训练新兵。营房墙上“日满一心”的标语下，他遇见影响他一生的军官王家善。这位表面负责伪满第七军管区少将参谋工作的上级，其实是我党地下党员。
战术课上，王家善讲解伏击战例时总强调“地形决定战力”，白善烨把这句话抄在笔记本第一页。两年间，王家善既教授军事课程，又指挥白善烨所在部队巡逻，二人在剿匪行动中形成特殊上下级关系。
1943年，白善烨调入专门镇压抗日力量的“间岛特设队”。在热河作战期间，这支部队和八路军多次交火。在一次清乡行动中，他因烧毁抗日武装藏身的村庄而获得日军嘉奖。
王家善
1945年8月日本投降后，他化名“白川义则”在明月沟被苏军抓获。在押往西伯利亚的列车上，一名朝鲜族翻译夜里撬开车锁：“快逃！你老家变天了！”白善烨趁列车弯道减速时滚下路基，步行一个多月回到平壤，却发现这里已经是朝鲜人民军控制。
为逃避被清算，1945年12月寒夜，白善烨带着弟弟白仁烨等七人前往南方。当他们行至临津江冰面时，追兵子弹打碎身旁冰层，众人连滚带爬的才越过封冻的临津江来到南朝鲜。
在汉城的美军军政厅，他凭借着日语基础快速学会英语，考入军事英语学校。结业考核中，白善烨沙盘推演胜过美国教官的方案，赢得“战术执行力突出”评价。1949年他升任师长，驻守开城前线。望远镜里，白善烨常看到北方故乡的炊烟。
1950年6月25日拂晓，朝鲜人民军第105装甲旅突破三八线。白善烨的第一师团在议政府苦战两小时后弹药耗尽，右翼阵地被包抄。撤退途中，他看到汉江守军匆忙炸桥，造成两个南朝鲜师团被困北岸。
白善烨
白善烨带着残部用绑腿绳串联泅渡，两千余人只有半数到达南岸。洛东江战役中，该师团死守倭馆渡口水泥厂，美24师炮兵把厂房炸成废墟前最后一刻，通讯兵才发出撤离信号。美军战报记录：“韩1师拖住敌军装甲部队54小时，为防线重组争取到重要时间”。
美军介入后很快就在仁川登陆，麦克阿瑟计划让美军独占北进攻势。白善烨冲进美第1军军长米尔本指挥部，用1894年中日甲午战争战例说明，坚持韩军必须参战：“平壤是我故乡，韩军定要走北进之路！”
经过三天协商，美军调来32辆坦克支援。9月28日，白善烨指挥的师团最先冲入汉城废墟；10月20日他凭着对地形的熟悉，抄近路赶在美骑1师前到达平壤郊区。当坦克驶过故乡街道，这座六年前他匆忙逃离的城市，此刻以“解放者”之名让他登上《时代》周刊封面。
白善烨
1950年10月底，白善烨部队在云山北边俘获一名志愿军掉队的战士。这名士兵透露自己属于志愿军第150师，师长名叫王家善——这个名字让白善烨立刻警觉。
他马上电告美军司令部：“中国主力已参战，需要全线后撤！”反被美军高级顾问斥为“怯战谣言”。紧急关头，白善烨找到米尔本军长要求换防，强调“云山阵地侧翼危险，急需休整”。10月30日，美骑1师第8团接手防务。
换防才过一天，志愿军39军主力在11月1日傍晚向云山发起总攻。美8团在夜战中被包围，团长约翰逊逃跑时落水丧生。经过三天激战，该团损失1834人，而提前撤离的白善烨师团只折损两百官兵。
白善烨在回忆录写道：“听到审讯记录里出现‘王家善’三个字，其实是第一师团活命的关键。王家善此人打仗刁钻，如果对上我们，结果肯定不同。”
白善烨
第三次战役中，白善烨带兵死守临津江南岸，铺设雷区和反步兵壕。1951年元旦夜，气温猛降到零下25℃，志愿军116师突击队用稻草铺冰悄悄过江，前沿阵地三小时就被突破。汉城再次丢失时，白善烨在指挥所撕烂作战地图，对参谋说道：“最精锐的师团连一夜都守不住……要是美军为此放弃韩国，我们都将无家可归。”
1951年停战谈判开始，精通汉语的白善烨成为联合国军代表团成员。开城会场里，他几次和中方代表视线相遇。休会期间，白善烨望着窗外乌云，在日记中回忆1942年佳木斯的寒冬：“王家善讲《孙子兵法》总说‘地形决定战力’……现在两军隔桌相持，倒是印证了这话。”分坐谈判桌两边的对手，命运早在中国东北的伪满军营埋下种子。
朝鲜停战后，白善烨升任陆军参谋总长，主持韩军扩编到60万人。1960年李承晚政权垮台，他被迫退役改任驻台北代表。晚年出版回忆录细说伪满经历，但对间岛特设队罪行避而不提。2020年7月，这位百岁老将病逝在首尔。
王家善在1945年8月苏联对日宣战后，率“真勇社”成员在佳木斯发动起义，配合苏军歼灭日军，但随后被苏军关押，后逃脱。
之后王家善投靠国民党，任东北保安第四总队总队长、暂编第58师师长，驻守营口。因遭国民党嫡系排挤于1948年2月25日率部近万人在营口起义，部队改编为东北人民解放军第五师。
营口起义
王家善不久任第50军150师师长率部挺近大西南。1950年10月，又率150师作为首批志愿军入朝参战。1955年转任辽宁省政协副主席，投身地方建设。 1979年1月23日病逝于北京。
两位军官的不同道路，正是半岛分裂的写照——1945年美苏用三八线划分对日受降区，1948年南北各自建国，雅尔塔会议设想的“四国托管统一”终成泡影。
